同行
1977年他们再次站上了熟悉的故土。
恍如隔世，明楼迟迟未动，明诚亦然。直到司机出声提醒二人才对视一眼互相整理衣襟缓缓抬脚踏出，脚下厚实的土地仿佛与胸腔中剧烈心跳发出共振——饮冰十年，难凉热血。
和离开时一样，车流行人络绎不绝，却有无数高楼拔地而起，处处都是新气象，陌生又熟悉，这颗东方明珠比昨日更加耀眼。身旁几个青年学生神采奕奕的高谈着走过，明诚侧耳，熟悉的口音语调，他竟没能完全听懂。
吉普车路过明公馆时二人停车驻步不前，之前就听说已被改建成了百货大楼，虽早有准备但真的看到心里还是唏嘘。明诚看向明楼鬓角的白发想到不久前明楼曾问他“我行殊未已，何日复归来？”他勾了勾明楼的小拇指有些突兀的开口“生当复归来”明楼愣了几秒，唇边温出一抹笑紧紧牵住他的手。
政府本来安排了住处，是不大不小一栋宅院，胜在在雅致很是合适文化人，但他们拒绝了。二人提着轻便的小皮箱逛了半日，最后在明公馆一条街外的弄堂里住下，青石铺就的小路通往一间间低矮的瓦房。没有任何特殊原因，前半生所有的努力和血泪都只是为了以后活得像个普通人，如今也算好梦成真。
明楼这次受邀出任上海市政府的财经顾问，上面给他配了间大大的办公室，办公的物品一应俱全，但由于年岁已大并没有繁重的工作，只时不时客客气气叫声老师请他解几个经济上的问题。
明诚在一所中学任职，学校离家颇远，课虽不多但一个星期总有三天拎着画板来来回回。明楼皱眉担心他的安全，问明诚想不想来做自己的助理时却狠狠吃了一记白眼，你见过六十多岁的助理吗？明楼不干了反问他“那你见过六十多岁还横穿马路的小老头吗？”明诚脸一红还是嘴硬“怎么没见过，你面前不就是吗。”明楼气结，说他神之胡之，戆大。
明楼知道他温顺的表面下其实是个倔脾气，想做的事就一定会做好做成，如今成了小老头气性也涨了不少，年轻时对明楼从令如流，等岁数大了却要明楼处处惯着了。
明楼想他喜欢和那些学生画画就画吧，过马路时自己多看着点他就行。这一来二去明楼办公室的人都知道老师一三五是要提前下班的，每每不等他起身就纷纷提醒，老师您还不下班吗？
明楼提着收发室小伙送的一袋炒栗子站在画室门前，明诚正弯腰和学生说着什么，眼睛里是岁月也无法抹去的明亮，笑起来弯成一道月牙，径直照进明楼心里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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